液化气公然掺二甲醚,比例多为7∶3□东莞九丰化工疯狂掺假,带来严重安全隐患

  近段时间,如果你家的液化气火焰呈黄红色,蓝色很少,那你就要小心了:你家买的液化气可能掺了二甲醚!

  为什么珠三角的加气站大肆掺加二甲醚?知情的人偷偷表示,目前液化气市场价国产的为6000多元一吨,进口的为每吨6300多元,而二甲醚的市场行情报价只有4300多元一吨,两者差价高达每吨2000元,牟利空间巨大。

  近日,南方日报联合南方都市报、南方电视台进行暗访,试图揭开充气站违规掺加二甲醚的利益链条。

  6日下午3时多,记者一行来到东莞九丰化工公司门口,此时大门外已经有近10辆气罐车排队加气,有的气罐车甚至要等上一个多小时才能进去。门口的保安严格按照进站要求,检查每一辆车。

  一名来自惠州的气罐车司机告诉南方日报记者,他们到九丰是因为液化气二甲醚可以混加。一般来说,液化石油气和二甲醚是按照“8∶2”的比例充装进罐体,然后再运回惠州的加气站。

  这名司机说,由于近期持续低温,煤气的价格也同样是一天一个价,1月5日的液化石油气进价还是6000元一吨,到6日就涨到了6280元一吨,6日当天,一瓶15公斤液化气卖到118元,而且还在不断上涨。

  他称,液化气持续涨价,他所在的加气站也开始忙个不停,只要有空车就会开到东莞九丰来加气。

  那段时间,他们一般来两三次,因为进去加气的时候要排队,所以每次都要等上一段时间。他们在惠州一个地方就有三个气站,五辆气罐车负责24小时不间断的运输。由于涨价,气罐车也变得紧俏起来,自己所在的公司都忙不过来,气罐车根本不会租给其他的气站。“前几天还是5800元一吨,这几天涨得很快,每车成本价要涨一万多元。”

  “充装气的地方,手机打火机不能带进去,只允许司机戴安全帽进去。”“在九丰装的都是经过8∶2加工的液化气和二甲醚混合气,都掺了假的,不掺假怎么行,里面还有的掺可乐,什么可乐我也搞不清。”他这样向记者描述加气的有关法律法规和内幕。

  对于液化气和二甲醚如何充装,这位司机称,公司的人会帮你加,你只要告诉两者充装比例,然后只要开票交钱就行了。他还笑着称赞九丰气站的设备很先进,地磅很标准,重量相差不会超过几十斤。

  他还和记者说,九丰公司的加气点有10个车位,前面B1—B4四个车位,每个车位有两支加,一支是加二甲醚,一只是加液化气。后面B5—B10六个车位只能单独加液化气,不能加二甲醚。

  大约一个小时后,记者戴上安全帽,跟随一辆气罐车进入加气点近距离暗访,直击加气的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和内幕。这辆气罐车熟练地停在了B2车位,两名身穿“东莞九丰”标识制服的加气工人走上前来,一名工人拿起一支加准备往气罐车的左边接口上接。“先加DME”,一名加气工人说。全是DME吗?记者问,该工人回答“不是”。

  大约5分钟后,经过几次调试,这名加气工人才将DME(二甲醚的简称)加接上气罐。在气罐车的右边,还有一个接口,用来加进口气(备注:加气工人称LPG就是进口气)。

  随后加气工人来到车身的另一侧,将另外一支接上罐体,并称这里是进口气。经记者反复确认,加气工人再三强调这边加的是进口气。而对于两支加是否能同时加气,这名加气工人给出肯定的答复。

  记者注意到,两支加没有一点标识,外人看不出来哪一支是加二甲醚,哪一支是加进口气。经记者询问,加气工人称,“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需要标识提醒。”

  记者再次观察,发现加二甲醚的计量器上贴着一张白色纸条,上面打印有黑色的“1”,在另一边加进口气的计量器上,纸条上打印有“2”。加气的操作台上,有一个登记本,上面记录着每一辆车加气的数量和种类,还有车牌号。

  正当记者再次仔仔细细地观察时,加气工人开始不断催促记者离开现场,说怕被领导发现外人看到加气的过程。

  此时,又有一辆槽罐车进入3号停车位加气。在休息室内,多名正在加气的司机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候。现场一位手持加气单的司机和记者说,他当天是把气运到深圳,平时送气的目的地随着老板的不同而变化,珠三角各个城市,甚至韶关、湛江都有。

  而关于进口气和二甲醚的比例,这位司机称7∶3、8∶2、5∶5等不同比例都有,不同的老板有不同的要求,但一般都是7∶3。由于车体上统一标识液化石油气,具体里面装了什么没人知道,路上也都没人检查。

  另外一个开往东莞大岭山的司机称,自己是广州人。他多次向记者证实,在东莞九丰化工公司,液化气中掺加二甲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你要掺加就帮你掺加,掺加多少都行。开发票的事情,九丰都会帮你操作好。

  按照一般的槽罐车装24吨计算,8∶2的比例掺加,一辆车就可以掺加近5吨的二甲醚。在连日的暗访中,司机们均称,一般市民无法知道加气站是如何掺加二甲醚的,即使掺加了,用户也不会发现。

  1月6日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记者从东莞九丰开始跟踪一辆前往惠州小金口的槽罐车。

  槽罐车沿着广惠高速,大约2个小时后到小金口出口下高速,向惠州市区方向大约一公里处左拐,进入一条偏僻的小道,穿过一座高架桥后,一路前行大约2公里,抵达目的地。由于天气阴暗,记者无法看到加气站内部情况。

  1月7日早上,记者再次驱车来到这里,院内已经停了几辆箱式小货车,里面堆满了液化气瓶。有工人开始忙碌起来,不停给空瓶子充装液化气。

  记者爬到院墙外的山坡上看到,这个加气站占地大约1000平方米,里面有多个大的储气罐体。五辆不同地域车牌的气罐车停在院内,其中记者从加气时一直跟踪的那辆气罐车也在其中,另外一辆红色的气罐车正在卸气。

  附近村民和记者说,每天都有很多车辆来这里加气,至于气体的真假,他们也分不清楚,也不知道如何去辨别,对于气体的安全风险隐患,就更难以说清楚了。他还称,整个博罗县城,应该有成千上万户居民都使用这里的液化气。

  由于出入东莞九丰公司的气罐车繁多,且挂有不同地域的车牌号码,记者无法跟踪每辆气罐车的去向。记者一行决定,从东莞九丰在广州的加气站点进行跟踪。记者以加气的名义来到广州天河区柯木塱村,一家隶属于九丰公司的光明气站,以128元购买了一罐5公斤重的小瓶煤气(包括气瓶押金)。

  当日光明气站标示,当日气价,50公斤370元,15公斤108元。而当日电线公斤罐装气,广州煤气公司为102元,振戎公司105元,九丰110元。

  记者守候于光明加气站门外多时,观察气罐车进出的动向。上午11时40分,一辆牌照为“赣G04231”槽车缓缓驶出光明加气站时,记者询问司机得知,该车正要前往位于东莞洪梅镇的九丰公司去充装液化气。

  气罐车从北二环出发,沿着广深高速朝东莞方向行驶。一个小时后,大约12时53分,气罐车从提货通道进入九丰公司,停靠在B1号车位开始加气。

  通过专业设备,记者拍摄到该车加气的过程。两名加气工人先是打开左侧加气接口,将DME插入罐体开始加气,过了一会儿,加气工人又将右边另外一支接上罐体加气。司机开始步入休息大厅,等候加气。

  13时50分许,这辆车牌为“赣G04231”气罐车驶出九丰公司。由于记者的车辆已在公司门前路段停靠多时,九丰公司保安过来询问,要求记者离开九丰公司门口。

  遭拒后,保安自称已经报警,并称记者车辆为“可疑车辆,已经受到监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赣G04231”回到光明加气站。正当这辆“赣G04231”气罐车离开九丰公司时,发现一辆标有“广州市煤气公司”的气罐车也进入九丰加气,该车车牌为“粤A0891挂”。

  记者再次等了一个多小时后,这辆广州煤气公司的气罐车,于14时55分驶出九丰公司。记者一路跟随,下午4时许,该车驶入广州茅岗路嘉信液化气公司。

  据公司外标识显示,该公司隶属广州燃气集团有限公司。而该家公司旁边,是广州市煤气公司吉山仓库。

  为了检测广州瓶装液化气掺加二甲醚的具体含量,记者决定对九丰公司下属的光明加气站和丰茂加气站、广州市煤气公司下属的嘉信加气站、广州振戎煤气公司下属的三围加气站进行抽样调查。

  1月13日上午,记者先来到天河区鱼沙坦的丰茂加气站,以40元的价格买得5公斤液化气。随后再到广州市煤气公司下属、位于吉山的嘉信加气站,同样以40元价格买得5公斤液化气。最后记者在广州振戎煤气公司位于土华的三围加气站,以45元买得5公斤液化气。

  在记者买气过程中,光明加气站的工作人员称,从他们气站每天卖出的瓶装气大约有三四十吨。而在丰茂加气站,工作人员称,每天至少卖出40吨以上的液化气。

  记者把四瓶煤气分别编号,1号为九丰光明气站,2号为市煤气公司嘉信气站,3号为九丰丰茂气站,4号为振戎三围气站。随后,把四瓶液化气送到广州市能源检测研究院,以每瓶2000元的价格进行检测。

  1月23日,记者本次购买的四瓶气体检测结果出来,九丰光明气站二甲醚含量为25.23%(V/V),九丰丰茂气站二甲醚含量为31.45%(V/V),振戎公司和市煤气公司所属的这两家气站,并没检验测试出含有二甲醚的成分。

  如此算来,如果按照九丰两家公司工作人员的说法,每天至少有几百吨掺加二甲醚的液化气流向广州和珠三角的千家万户。

  二甲醚又称甲醚,简称DME,在常压下是一种无色气体或压缩液体,具有轻微醚香味。易燃,在燃烧时火焰略带光亮,呈黄红色,蓝色较少。二甲醚易压缩、易贮存、燃烧效率高、污染低,可替代煤气、LPG作民用燃料。但由于其对塑料物质有较强腐蚀性,市面上使用的民用液化气钢瓶并不适合充装二甲醚。

  同时,二甲醚与液化石油气的混合气体会产生相应的有毒废弃物,过度吸入会使人头昏、恶心、胸闷。因此,二甲醚目前主要用作抛射剂、制冷剂和发泡剂,或用作化工原料,生产多种有机化学品。

  液化气中这么高的二甲醚含量到底有多大危害?广州市质监局有关负责人此前曾表示,二甲醚对钢瓶和皮垫都有腐蚀作用,最终会导致钢瓶瓶体变薄,抗压力下降；而皮垫一旦遭腐蚀,会导致气瓶漏气。“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知情人和记者说,二甲醚作为一种新型燃料,它本身没问题,并不是不可以使用,但需要用特殊的钢瓶和灶具才安全。因为二甲醚对橡胶有特殊的要求,一般的液化气钢瓶瓶阀橡胶密封圈会被二甲醚腐蚀,因此导致泄漏,存在发生爆炸的危险。

  根据2008年年初国家燃气用具质量检测中心的试验结果,随着掺混二甲醚含量的加大,瓶阀橡胶密封圈的外观尺寸会逐渐收缩,其密封性能降低,易产生漏气现象。

  国家质检总局前年在《质检特函〔2008〕17号》文中明确说,向民用液化石油气中掺入二甲醚后充入液化石油气钢瓶,严重违反《气瓶安全监察规程》的有关法律法规,且可能会引起液化石油气钢瓶阀门漏气和焊接气瓶严重腐蚀,给气瓶安全使用带来很大危险。

  正是因为问题的严重性,2008年年初,国家质检总局曾要求气瓶充装单位设立专人对气瓶逐只进行充装前、后的检查,不得在民用液化石油气中掺入二甲醚后充入液化石油气钢瓶内。

  “根本的原因还是利益在作怪!二甲醚便宜,液化石油气贵,自然就可能有人铤而走险,违规掺加。”熟悉内情的业内人士和记者说。

  一位煤气老板告诉记者,近期广州市场的国产液化石油气出厂价多在6000多元/吨,进口气6300元左右每吨,前段时间一度飙升到6600元每吨,而二甲醚市场行情报价多在4300元/吨,有些甚至更低。

  这样一来,不管是国产液化石油气还是进口气,与二甲醚之间就有了至少2000元/吨的差价,牟利空间已经不小。按照一车气体25吨算,液化气与二甲醚按照8∶2混合,就有5吨二甲醚,一车气体成本降低了1万元。

  如加气站的工人所说,每天出售100吨气体,其中就有20吨是二甲醚,成本就降低了4万元,而这只是一天的销售数量,也只是其中两个加气站的销售量。如果把所有掺加二甲醚的气站算进去,这其中的利润就十分惊人。

  但惊人的利润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个定时炸弹,给市民的安全带来隐患。根据新闻媒体报道,此前,仅广州就发生过很多起液化气罐爆炸事故。

  由于二甲醚本身就是低廉的新型的燃料,普通消费者很难从表面看出是否掺加了二甲醚,这也降低了被发现的几率。

  记者在调查中还了解到,掺加二甲醚其实是一项技术活,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掺的,气站以下的销售环节是没能力来添加二甲醚的。“主要的添加环节在各个加气站。”知情的人表示,目前违规被发现处罚的力度还不够,而且被查处的几率也很小,所以造成了一些气站违规掺假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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